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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6 15: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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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片子不同于一些英雄主义的战争片,席皮尔曼不是英雄,他不会打仗,也没有勇气反抗,只能随着局势随波逐流,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他不勇敢、也不敏捷,甚至胆小、懦弱、无力、充满恐惧,那么他的闪光点或者说角色意义在哪里呢?
他是一个钢琴家。
个体撬动更大的整体的方式是很多的,英勇如《血战钢锯岭》里的英雄道斯,拯救数十条濒死的生命;坚强如《一公升眼泪》里的亚也,患绝症后通过日记带给周围人以感动与希望;甚至你什么能力都没有是个美人也可以,如《布达佩斯之恋》里美丽的伊洛娜周旋在两个男人当中同时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而钢琴家撬动别人的方法是他跳动的指尖。在这里,钢琴或者说古典音乐,代表了一种超越人类之上的一种力量,当钢琴家坐在钢琴前,明明乐曲是他所弹奏出,但是当动人的旋律流出,这些旋律仿佛就离开了他自身的主体限制,成为了具有超越性的力量。
人们观看他演奏时,无法对这超越性的力量不产生敬畏之心,同时也会对能够引发这力量的人产生同等的敬畏,此时说他是天使的下凡,上帝的化身也毫不夸张。
整个片子我最感动的地方是席皮尔曼狼狈躲避期间突遇德国军官:那一瞬间心情真的紧张到极点,因为在被纳粹洗脑统治的战争时期,很难想象一个手无寸铁的犹太人遇到一个高高在上、敌意满满的德国军官会发生什么。
军官问席皮尔曼是什么职业,席皮尔曼说是钢琴家。军官不相信,便让他演奏一曲。
此时席皮尔曼已经躲藏了好几天,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手和脚都是颤抖的,而且在战争的颠沛流离中他已经很久没有碰钢琴,非常让人担心他能否正常的演奏。
这里也是我认为电影拍得非常细腻的一段:一开始席皮尔曼弹奏得有气无力,音与音之间断断续续、犹豫不决,军官也开始怀疑;而后,他似乎找回了以往弹钢琴的快乐,开始渐入佳境,到后来,我认为他彻底战胜了饥饿,甚至将恐惧转化为一种愤怒,猛烈的敲击钢琴,表达他对纳粹残忍行径的控诉,一曲强有力的乐曲就此呈现,这大概是他最勇敢的时候吧。
听完军官沉默良久。最后开口说:“你躲在哪里?你是犹太人吧。”
看到这里我触动很大,军官还是选择了救赎。不论战争多么残酷,不论人与人、国与国、种族与种族之间的仇恨多么大,无论上级的命令有多严苛、无论职业的立场有多坚定,但是作为有血有肉的个体内心的原始感觉永远不会说谎啊。
军官的确是被钢琴家的演奏打动了,被那由他建造的超越人之上的力量所征服了。他决定不杀他,并给他带食物和水,他也没有很刻意的去帮他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地,仅仅是对他视而不见,已是最大的仁慈。
在这里我认为电影想传达的一个理念是:战争有时候是很被动的一种选择。
很多人不是生性残忍,而是在巨大的话语煽动和权力控制体系下才被迫去执行一些命令,例如希特勒宣扬的雅利安人一定优于犹太人的种族歧视言论,我想也并不是所有人内心深处都这么相信,而是在群体性激励和沉默的螺旋中才迷失了自我,即使像“斯坦福监狱实验”中存在的因为社会角色的定位残忍的一方会愈加残忍,但是总有人还是会有善良怜悯的恻隐之心留存,哪怕是一瞬间被捕捉,便会做出善良的选择,这个年轻的德国军官便是如此。
席皮尔曼还是一个旁观者。
旁观者意味着他并不参与战争,他只是被战争所带来的时空变化与局势变化所裹挟、流动。他并不是个热心反抗的人,或者说他本人生性优柔寡断,唯一的技能是弹钢琴,不管是对于在犹太区里的群体反抗还是波兰人的地下组织,他都不感兴趣,他唯一的希望是他和家人都安全,能够有个地方弹钢琴。所以他在战争中所做的全部事情是逃亡,仅仅是为了生存。
虽然没有参与战争,但是他在逃亡的过程中见证了战争。
这也是我认为这部电影很大的一个特点:没有呈现太多军队交锋的战争大场面,但是却时时刻刻让人感觉到战争的存在与残酷。
电影呈现战争,主要是通过席皮尔曼的第一人称视角。即不是以某一场重要战役为主体,以时间先后与逻辑顺序追踪战役的发展,而是透过席皮尔曼的眼睛,通过他待过的每一间临时公寓的窗口,每一条公寓下的街道,这些对于席皮尔曼来说变动不居的场所上发生的事情,来呈现战争。
小小的玻璃窗口,成为了窥探战争的放大镜,我想这是《钢琴家》这部电影独特的“旁观者”视角:对于席皮尔曼来说是第一人称的,对于战争来说是第三人称的。
电影在德国军官恻隐之心的怜悯下给我的另一面巨大的震撼是残忍:人们对钢琴家的照顾、怜悯、敬畏越多,他越是得救,我就越觉得残忍。
为什么呢?难道某个人必须要通过与某种超越人之上的强大力量联系起来才会得救?难道没有一定的身份和阶级地位就一文不值?难道数量更为庞大的普通犹太人就应该那么轻易的被杀死?
我想钢琴家每次得救后在庆幸死里逃生后应该也非常痛苦吧,为什么只有自己而没有别人,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受到伤害,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某种标准进行选择。这难道不是更残忍的吗?
其实只有一个人活着,是非常孤单而且痛苦残忍的呀。
最后席皮尔曼从德国医院逃到曾经的犹太人区,那个场面和那个背影让我一度震撼,所有人都死去了,仅仅剩下他一人,是一种末日式的悲凉,战争之苦,到此也就最苦最痛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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