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类型与配乐

cdixeji · 发表于 2021-12-29 11:23:04

Opening
作个假设，如果在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里那段经典的贞子爬出电视机的情节里配上歌曲“My heart will go on”的话，那么无疑，它会成为一部喜剧片。这就是电影类型与配乐的关系。以上试验也是近年来恐怖喜剧片类型创作的一个方向或者办法。
这样的搭配，没了恐怖片的幽怨，也没了爱情片的动人。但它有了自己新的视听观感。

默片与音乐？

默片是无声电影，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声音”或者“音乐”，声音和音乐在默片中同其它行为一样一直被“暗示”着。看默片需要猜测与共情，我们猜到主角虽然笑着，但是他的内心可能很悲伤，我们看到影片中跌落或者撞击的情节，我们猜测到疼痛和撞击的声音。声音同其它一切行为动作一样在影片中被暗示着，声音本就是影片里的客观存在。然而音乐在默片时代却有着比除此之外的一切其它声音都更重要的功能与意义。那就是用最准确的音乐来传递影片的气氛与表达的情景。
音乐是最早进入电影制作序列的一道工序，在早期默片放映的时候，影院工作人员会自作多情的播放一些唱片来应景，一来用来掩盖电影播放机的杂音，二来则是为了提高电影观感。后来，除了用唱片之外，一些影院会邀请小型管弦乐队或者钢琴师现场演奏音乐配合电影放映。之所以用这些乐队以及唱片进行现场演绎的另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即在于弥补之前所说的“声音的暗示”，在默片中有大量的声音的留白，这需要管弦乐团去弥补。从这个角度讲，虽然早期影院现场配乐缺乏专业性与深刻性，但已经有了“配乐”的雏形。从严格的角度而言，这种影院配乐的模式，实质上就是一种后期，现如今，大量的大制作的欧美大片的后期声效与之大同小异，只是更加专业化，更加精准。
早期的默片现场音乐具有一致性，就是以古典音乐以及管弦音乐为主，在后来电影配乐真正工序化之后的几十年，这一调性仍然被深刻的沿用着，如三四十年代的战争片和爱情片等，在这些早期的配乐当中，我们无法从音乐区别影片的类型，多种电影类型的音乐都呈现着一种从西方音乐剧或者歌剧过渡来的一切气质。这种气质首先属于西方音乐剧、舞台剧和歌剧等，后来被演绎到了影院现场音乐，再后来就成了早期电影配乐的主流调性。
《吉斯公爵的被刺》是电影史上第一部原创音乐的电影。为该片创作配乐的是夏尔·卡米尔·圣-桑，他是一位浪漫时期的法国钢琴及管风琴演奏家，在为《吉斯公爵的被刺》创作的配乐里，我们看到了序曲以及五个场景音乐。这一创作手法来自于歌剧的创作模式，今天的电影配乐仍然沿用了这一基本的创作理念，即创作影片的序曲（prelude/maintitle/opening）和情节主题。现在大量的原声大碟里都能非常直观地看到专辑曲目的这些属性和特点，早一点的如伯纳德·赫曼为电影《惊魂记》创作的音乐可作参考，近一点的如黄英华创作的《少林足球》的“opening”，这里的案例并不指音乐的一致性，而是创作的特征，同时，一切出现在原声带里的prelude、maintitle和opening都是曲目。
值得一提的是伯纳德·赫曼为《惊魂记》创作的prelude，不同以往的电影配乐里那些冗杂无趣的管弦音乐，这首prelude以极为片段化，碎片化的无调性音乐特征将《惊魂记》里的悬疑与紧张气氛刻画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这可以看作是一次电影配乐上的实验与革新。当然后来作出革新的音乐家层出不穷，这都伴随着电影技术的进步，音乐理念的更新，更重要的是电影类型的不断丰富要求着能够与之搭配的音乐的出现，也将现有的各类型音乐，各种曲风的音乐都纳入到了电影音乐的创作当中。

电影的那些类型与音乐

到底有多少种电影类型？这可能无法统计，我们熟知的电影类型一般有：喜剧、歌舞、爱情、战争、动作、西部、科幻、恐怖、灾难、悬疑、音乐、惊悚、犯罪、家庭、纪录、文艺等等，而这些类型任意两者甚至三者都可以进行有益的搭配从而出现一种新的类型，厉害的导演能将各种类型片融会贯通。
在以上提到的前四个类型里我们各选一部代表作：
唐伯虎点秋香、爱乐之城、泰坦尼克号、乱世佳人。
很显然，这些都可以算作是爱情片。但是这几部片的音乐并不互通，我们可以把后三部影片的音乐填充到第一部《唐伯虎点秋香》里，通过有效的剪辑搭配，这部喜剧片仍然是喜剧，但是把《唐伯虎点秋香》的音乐用在后三部的任何一部里，后三部都会变成喜剧片。这只是一种假设，因为影片情节与情景和音乐应当有绝对的对应，在乱世佳人里我们找不出一个情景能够和周星驰的那段打击乐搭配起来，除非我们做鬼畜，这也是时下的一个潮流。以上假设的试验意在说明，任何有着爱情类型的电影之间也存在着类型与风格的不同，这种不同正是音乐或者配乐之所以不同的原因。
我们再从后边的四种类型（动作、西部、科幻、恐怖）里各选一部代表作：
战狼2、西部往事、星球大战、异形。
很显然，这几部片的音乐完全不同，以上影片都能被看作是动作片，动作在以上四个影片中都占到了一定的比重，但导致音乐之所不同是因为动作比重的大小不同，或者主打类型的不同。而音乐的创作是根据主打类型来设计的。在《战狼2》和《星球大战》里我们都听到了电子音乐或者合成器音乐，但《星球大战》还有恢弘的管弦音乐用于展示宇宙的浩瀚和深邃，而这并不是《战狼2》的音乐需要关注的。在《异形》和《西部往事》里，都有大量的具有悬疑色彩的音乐，但器乐的应用与音乐风格则大相径庭，因为这些略有悬疑色彩的情景有它们各自的类型，悬疑的特指截然不同。当然，这种不同还包括作曲家音乐个性的不同，这种主观的不同也都是为服务电影客观的不同，即就是说，让莫里康内为《异形》配乐，也会出现完全不同的音乐风格，但这种风格一定需要适应恐怖片类型的客观，即风格适应类型。莫里康内曾为同题材的恐怖片《怪形》创作过配乐，这部片的配乐用在《异形》里则是能够融洽的，我们知道《怪形》的音乐动机后来再被作曲家本人创作后用在了《八恶人》里，还拿了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奖。1958年费里尼的电影《幸运女孩》的作曲者是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尼诺·罗塔，后来尼诺·罗塔将该片配乐的主题作了改编后用在了著名黑帮片《教父》里（这也是《教父》首部曲之所以无法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奖的原因）。
从莫里康内的《怪形》到《八恶人》，从尼诺·罗塔的《幸运女孩》到《教父》，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类型片的音乐过渡到了另外两部完全不同的类型片里，而这个过程只是对原作作了一些音乐参数的修改，动机的变向和主题的变奏，这样就使得有着相同旋律的音乐能够在各种类型片里融洽，正如尼诺·罗塔本人曾说的“调性音乐的一切组合和搭配已经用完了”，因此作曲家为一部影片创作音乐，本身就是在重复中寻找合适的方向，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前文《认识电影音乐》里所阐述的改编之所以可以被看作原创配乐的理由所在。对于不同类型的电影而言，其实质就是在要求作曲家在自己的“曲库”中寻找符合这部影片音乐创作的合适的方向。
在欧洲曾经有过一个实验，一部短片邀请了数十位电影作曲大师分别进行音乐创作，完成后进行对比。十个作曲家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十种音乐，但每个人的音乐都是符合短片气质的。但这种不同是风格与理解的不同，音乐风格始终是服务于影片的，音乐的风格不能决定电影的类型。只有类型到音乐，没有音乐到类型，个别音乐电影除外，比如纪录片《寻找小糖人》的音乐作为主角的原创音乐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确定了一部影片的气质和类型，但《音乐之声》或者《冰雪奇缘》以及《不能说的秘密》等影片的音乐则是根据电影故事而打造的，是从类型到音乐。
当今很多国产电影则犯了以上禁忌，已经反其道而行之，它们试图从音乐到类型，在拍一部片之前类型不清，拿音乐来凑，把港澳台经典单曲插个遍地就以为成功渲染了一部影片的类型，试图通过音乐来丰富一部影片的气质与情感，这样的影片在本质上是既不懂电影，也不懂音乐的存在。

类型与音乐的对应
以上我们已经粗浅的介绍了任意一部影片类型的复杂性，虽然一部类型片的音乐是根据主打类型进行创作，但因为一部影片仍旧内含着其它各类型的因素，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音乐在创作上需要一些小调节与变奏，一部影片除了主打类型之外的类型我们可以称之为小类型，除了小类型会影响音乐之外，一部影片当中的其它因素，比如镜头语言、画面、色彩、场景、节奏等等都是影响配乐的关键因素，但需要知道，这些关键因素仍旧是一部确定的类型片之所以为此类型的关键因素。这些因素影响音乐的创作，激发着作曲家的灵感和创作方向，虽然作曲家各有不同，类型各有不同，但我们仍旧能从一些类型片的大类里区分出各自音乐的不同，但共性的存在也是合情合理的。以下我们从音乐的风格、配器、情绪或表情等举例说明电影类型与电影配乐的对应。
战争片，风格：【古典、交响】；配器：【管弦、电声等】；情绪：【深沉、严肃、庄重】；
爱情片，风格：【古典、流行、轻音乐】；配器：【管弦、钢琴、吉他、小提琴等】；情绪：【抒情、温暖、热烈】
喜剧片，风格：【谐谑、古典、流行等】；配器：【传统乐器、电子合成器等】；情绪：【荒诞、欢快、幽默】；
科幻片，风格：【交响、电子、迷幻】；配器：【管弦、合成器】；情绪：【疑虑、紧张】
动作片，风格：【交响、电子、流行】；配器：【管弦、合成器等】；情绪：【紧张、激烈】
恐怖片，风格：【民族、电子、古典】；配器：【传统乐器、钢琴、小提琴、合成器、人声等】；情绪：【紧张、恐怖、害怕】
文艺片，风格：【民族、民谣、流行、古典】；配器：【钢琴、小提琴等】；情绪：【温婉、舒曼、平静】
其它诸多类型片不一一列举，以上是一个粗劣的对应，任意一部类型片音乐情节与主题的需要，在风格上和配器上都大致一样，主要的不同体现在成品音乐释放出的情绪上。在一部喜剧片里为了营造喜剧气氛在风格与配器的选择上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在所有类型片里喜剧片与恐怖片可能是音乐包容性最强的两种类型片。而音乐片和歌舞片往往呈现出的音乐风格更加单一。因为在音乐片和歌舞片中音乐的叙事性比之其它诸多类型片更加突出。
同时我们看到，几乎所有的类型片的配乐都需要管弦乐的加入，有些甚至需要大型的管弦乐队来参与配乐制作。现如今，很多著名交响乐团的出路已经不再只是传统古典音乐的演出，而是参与电影音乐的制作来寻求生存，其中最著名的电影交响乐团便是布拉格爱乐乐团，这是一支专门致力于演绎电影音乐的管弦乐团。香港的香港中乐团也参与了大量的香港电影以及电视剧音乐的制作。这也是近年来电影音乐会的举办越来越繁荣的原因之一，电影音乐不再像古典音乐作品那样高高在上，仿佛永远停留在上流社会人士的审美之中。电影音乐不同，它将包括古典音乐在内的大量的各类型音乐通过电影传递给了各个社会阶层和各个年龄阶段的观影群体。这意味着消费电影音乐比之消费古典音乐更加的实际，更符合人们的审美需要。这也是近年来一些所谓的“久石让动画片主题音乐会”办的应接不暇的原因，而久石让本人都蒙在鼓里。意大利著名电影作曲家艾尼奥·莫里康内的个人音乐会已经打破了露天音乐会观赏人数的纪录，这个数字是350000，而且还在上升。这也要求着中国这个作为后起之秀的电影国度能应运而生更多优秀的电影作曲家。

预告：
下一回讲述绝对音乐···形式音乐？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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