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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天主教的孩子要接受洗礼,犹太教的孩子要切除包皮一样,学习钢琴似乎是大多数华裔孩子成长过程中必经的历程,至于这个历程是痛苦还是快乐,就像『路加福音』里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十字架需要背负』,只不过有人将其当成了贴着梵语封印的五指山把自己压得不堪重负,有人则将其改装成了机器猫的竹蜻蜓让自己飞上云霄畅游天际。
对我来说,关于钢琴的启蒙记忆是儿时躺在姥姥家凉爽的南厢房里,在梧桐树上聒噪的蝉鸣中,一边津津有味地读着装订好的旧版『少年文艺』,一边无意识地聆听者对面二楼里未曾谋面的大姐姐弹奏出各种悠扬旋律,可惜我没有北野武和久石让的才华,但想必很多人的童年里都有一个类似的『菊次郎的夏天』。
大概学前班的时候,我自己也成为了一个琴童,在大概半年的时间里,每个周日的清晨爸爸都会骑着二八自行车前面载我后面载琴,然后穿过半个城市去青年宫上课。
这段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已经非常模糊,很可能源自我的选择性忘记,弹琴毕竟是一个既考验耐心又要求天赋的技术活,而贪玩的我明显无法达到我爸的预期,为了防止亲子关系进一步恶化,我妈在半年后果断的终止了这项活动。
对于我爸来说,这半年里的乐理学习让本来就酷爱音乐的他如饮甘露,也为他野路子自学成才的手风琴笛子口琴以及萨克斯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对于我来说,除了勉强认识了五线谱之外,还接触了一些天书奇谭般的术语,比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一直以为『属七和旋』和『包青天之五鼠闹东京』里的『锦毛鼠白玉堂』有关。
钢琴再次进入我的生活是在初一入学报道的那天,来自不同学校的小朋友们努力掩藏着脸上的稚气,百无聊赖地站在教室门口等待着被各自班主任认领,闲不住的我随即和身边一位气质成熟稳重的男孩攀谈起来。
长话短说,这个哥们后来成了学生会主席,保送到了浙大读计算机,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出国深造,后来跑到了英国利兹大学担任了图形学教授,正是在他家里,懵懂的我第一次领略到了钢琴『live』演奏的魅力,正如『安徒生』说的那样,『Where words fail, music speaks』,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水边的阿狄丽娜』的低吟浅唱与『秋日的私语』的如泣如诉,我记得我们后来还玩儿了一局『毁灭公爵』,然后心情澎湃的我回家后还专门写了一篇日记以表崇拜之情。
顺便说一句,这个哥们后来娶了一个能和他四手联弹的媳妇儿,也会心血来潮在波兰机场即兴弹一曲肖邦。
2016年在钢琴世界看到一句话『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10年前,其次是现在』,于是给自己买了一架电钢琴,开始了自娱自乐的『种树』历程。
学会的第一首曲子是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原因说起来也有点儿中二,高三某次逃课时在电影频道里无意中看了部没头没尾的美国浪漫爱情喜剧,里面青涩的男主角爱上了楼下拉大提琴的女主角,而贯穿全剧的主题旋律就是巴赫那首耳熟能详的『G大调小步舞曲』,以至于当时正值青春期的我还在高三的紧张学业中抽空创作了一篇同名的校园短篇小说以遣胸臆,可惜手稿已经不幸遗失。
后来就找了『ALFRED』成人钢琴教材照猫画虎,完全不顾章法和技艺,基本上就是硬着头皮如翻译文献般强行读谱,然后对着YouTube视频打磨肌肉记忆。
这部教材的好处是收录了不少简化版的世界名曲,比如『猫和老鼠』里的『Hungarian Rhapsody No.2』,比如周杰伦『教』郎朗弹过的『ETUDE, OPUS 10, No.3』,无形之中提高了全家的音乐修养,去年在迪士尼新奥尔良广场吃午饭的时候,广播里响起了拉格泰姆爵士乐代表作『Alexander's Ragtime Band』,闺女儿突然抬头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弹过这首曲子』,我忍住心中强烈的窃喜厚颜无耻地点点头,估计在她眼里,我弹得和王羽佳或郎朗也不分伯仲吧,哈哈哈。
https://www.pianoworld.cn/video/1218924393340297216
去年年底决定让娃也开始学琴,于是鸟枪换炮买了一架雅马哈,墙上也贴上了个性化定做的『Treble Maker』标签,Melody小朋友的琴童也算是正式开始。
老师是一位旅居美国二十多年面容慈祥的俄罗斯老太太,使用的教材叫做『The Russian School Of Piano Playing』,封面是喜人的俄罗斯套娃,非常符合战斗民族的独特风格,我一直试图怂恿Melody去和老师聊一聊柴可夫斯基或肖斯塔科维奇,她瞅了瞅我说你自己咋不去,我说我没时间,她迟疑了一下回答可我不认识这两个人呀,我说你不是喜欢『胡桃夹子』和『天鹅湖』吗,那都是柴可夫斯基老爷爷写的呀,她说你别骗我,你知道之前妈妈给我放的电影里『梅糖仙子』变成坏人了吗?
最痛苦的莫过于指导娃做乐理作业 - 刚开始由于我的中文乐理知识还够用,所以总体感觉像是在对照着罗塞塔石碑翻译失传的楔形文字,后来开始了各种音阶变化,比较文学似乎突变成了线性代数,没办法只好请来邻居专业八级的马老师莅临指导,马老师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一番之后,还祭出了所谓的『CIRCLE OF FIFTH』公式图,搞得我突然觉得有种学习三角函数变换规则的错觉。
话说回来有位懂行的邻居真的是管用,比如刚买琴的时候我总幻想着应该和游戏里一样对技能有个硬件加成,结果发现弹的还是一如既往地烂时不禁恼羞成怒,开始怀疑琴出了问题,结果马老师过来切瓜砍菜地弹了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当音符行云流水般从黑白键盘中溢出,我只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闲扯一句,『龙珠』里的那美克星魔族战士都是由乐器命名的,最著名的当然是『短笛』,除此之外还有『铃鼓』、『铜钹』、『大鼓』,当然,还有下面这位,『钢琴』:
名字以元音结尾的魔族,莫非有意大利血统?
言归正传,到目前为止,Melody小朋友没有愧对自己的名字,指尖的灵活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超越我,我非常珍惜现在还可以和她四手联弹的时光,因为按照目前的进度,估计再过一年半载我就要彻底掉队了。
我想起『1900』在电影中说的那段话:『Keys begin, keys end. You know there are 88 of them. Nobody can tell you any different. They are not infinite. You're infinite. And on those keys, the music that you can make is infinite. I like that. That I can live by.』
说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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