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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4 18: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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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北京
没想到到现在这篇回答还能收到点赞,谢谢大家。再分享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吧。
我老师前几个月去维阿杜家做客,他说维阿杜现在沉迷于木工,天天捣鼓木头。他家里的一些柜子啥的都是他亲手做的。还沉迷于做饭,整得挺专业,我老师说吃起来不下于餐厅大厨。
据说维阿杜年轻一些的时候脾气巨差,差到众叛亲离的那种,后来得了癌症治好了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很不错了。
马祖耶夫之前请我老师去俄罗斯玩,还邀他去蒸俄式桑拿(就是蒸完以后要跳进冰水里的那种),我老师婉拒了。但马祖耶夫真是硬汉啊,不愧是战斗民族!
巴什基洛夫去年摔了一跤,好像昏迷了几天,后来好像又活蹦乱跳了,希望老爷子能好好的吧。
捷杰耶夫前段时间疫情宅家没演出,打电话跟我老师发牢骚,还说多明戈打电话给他,哭着说现在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听了感觉挺唏嘘的,一代传奇歌唱家,最后落得这个结局。
我老师居然叫邓泰山Sonchik,哈哈可爱死了,这种叫法就跟中文叫小山或者小山山一样的吧。我老师:Sonchik真的可爱,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
不同国家的老师上课风格也有大致的差别。美国老师一般是鼓励式教学,上课先听你完整弹一遍,听完以后先夸你一顿,然后再说问题。他们很重视培养学生的自信心,从来不会说重话打击你。要是他们觉得你没救了,也不会骂你,最多就是上课跟你水过去而已。这就导致一般美国学生都自信心爆棚,弹的一坨屎还觉得自己挺有才华。但是在国内被骂惯了的中国学生会普遍有些不安,因为老师从来不会告诉你你的真实水平如何,弹的是真好还是假好,就只能靠学生自己琢磨。我一朋友还总结,要正确理解她老师(茱莉亚教授)的评价,就把所有的评价降两个档来听:如果老师说very good,就意味着还过得去;如果老师说good,就意味着不怎么样:如果老师说many good things,就说明弹的是一坨屎。我跟我老师关系好,有次聊天的时候我说我都把你的评价降两个档来听,我老师说你怎么这么聪明,算是变相地承认了(所以我大部分时间弹的都是一坨屎)。
我前一任老师是法国人,玛格丽特隆的学生,梅西安是她的乐理老师。她相对美国老师就会更直接,上课一般听你弹个两行(有时候俩小节)就会打断你直接开始讲问题。她可以当着整个studio的面骂你,也可以当着整个studio把你夸到天上去。她讲课巨细无比,经常一个小节提出五六个地方让你同时改,还一定要当场改掉。有时候改了其中四个,她就会:诶你怎么没改第五个;好不容易把第五个加上,又:诶你怎么没改第三个。非常头秃。一般来说一个小时能讲三页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最有意思的是如果你跟老师关系好,就能从他们口中听到很多有趣的事,八卦啊吐槽啊什么都有。我法国老师有一次就吐槽:“我恨玛格丽特隆,我恨她,她超级mean。有一次她骂我:‘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钢琴家的,你还是拉一辆板车上街卖货吧,’结果你看我现在∽” 她还八卦过她年轻的时候比的那一届肖赛:“女孩子们都围着傅聪转,因为他好帅,结果阿什肯纳齐就很不高兴,没有女生跟他玩,因为他很丑。”(对她跟傅聪和阿什肯纳齐同一届肖赛)。她布置近现代曲目的时候经常是抽出一本谱子,然后感叹:这套曲子是德彪西题献给我老师的,然后我老师教给我的;这首协奏曲是拉威尔题献给我老师的,我老师教给我的,这本谱子上面还有我老师留下的笔记;这首曲子是我跟作曲家本人学的;我跟斯特拉文斯基吃过饭,他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梅西安是我的乐理老师,他真是一个特别好的老师。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也想跟大作曲家一起吃饭。
然后是我现在的老师。大佬!我的偶像!我可以吹他吹上三天三夜。范克莱本金奖,跟无数大师学过琴,他的学生也有人已经成为成功的巡回演奏家了。他讲的东西跟我见过的大部分教授都不在一个层面上。跟大部分的老师上课,如果你效率高,悟性也高的话,一首曲子上个三遍左右就能感到老师已经没有太多东西可以讲了。跟他不一样,一首曲子你拿去上个十遍,他永远有等量的东西跟你讲,给你一种你永远都弹不好一首曲子的感觉。他不只跟你讲谱面的细节和触键,还会跟你讲如何用一个和弦弹出上百种不同的、细微的情感,如何安排一首曲子的整体布局,如何做出细微但抓人的小细节,如何让自己的演奏充满亮点,如何合乐队,乐队在什么地方会有什么样的思维,还有如何在大音乐厅里弹琴让所有人听到。由于他是音乐厅演奏家(concert pianist)出身,他的思维方式都是适用于大厅的,他只想培养出钢琴演奏家,而不仅仅是会弹琴的学生,以至于他的学生在小空间里听起来往往都过于有冲击力,因为所有的对比都被要求放到最大,所有的细节都要做到明显,哪怕是最轻的音也要做到有穿透力(我老师弹琴的声音其实偏小,但是穿透力一流,以至于根本让人感觉不到他声音偏小)。
但我老师有一点,不会教技术。对于他来说技术是早就应该解决的问题,不应该轮到他来教。他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技术不好,因为对他来说都so easy。我刚开始跟他学的时候,有次新曲子没啥时间练,第一次上课的时候遇到难点就磕巴,结果我就迎来了我老师名言之一:“所有的技术难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该解决了,”让我自己回去练好,一分钟也不花在上面。
还有我老师名言之二:十八岁的时候手上就该有二十首协奏曲可以随时拿出来演出。(我:那是你吧……)
他对演奏的要求高到可怕,彻底的完美主义者,永远都不会满意。我音乐会的前一天彩排,结果他blablabla讲了一堆东西让我回去改。我都要哭了,就一天就上台了怎么改这么多东西,触键、用力方式、音响效果全要改,我老师(冷酷):能改多少改多少。还有录音的时候,当场改东西。改完再录,录完再改,就这么循环,几个小时后心里就充满了绝望。我还有师弟在音乐会前一天绝望地说:我完了,我刚刚被他骂的好惨,他完全不满意,我觉得我弹得好差。结果第二天音乐会非常成功。跟美国老师学的朋友听说了以后直呼恐怖,她老师在音乐会前两个星期就开始就只夸她弹得好,不讲任何大问题,就为了保持她的自信心了。
我老师是苏联出身,但是这么多年在美国也应该受了些影响,他不会像美国老师这样花样夸人,但也不会骂人。弹得好就夸,弹不好就直接讲问题,还是比较实事求是的,但是听表扬还是要降一个档次来听。
虽然上课经常让人压力很大,但他其他时候就是一个傻逼逼的大男孩,超级可爱!有些时候像爸爸有些时候像儿子(还有些时候皮的像孙子[划掉])。喜欢逗人,喜欢八卦。他认识的大佬很多,所以跟他关系好的话可以听到很多有趣的故事,还有一些不能往外说的音乐圈大佬的八卦。
比如他年轻的时候跟普莱亚(Perahia)一起玩过一个类似于笔仙的灵异游戏,结果那个玻璃杯真的自己动了起来,把他们都吓个半死。普莱亚直接夺门而出,当天就逃出了那个小镇,大师课都不上了,并且之后再也不肯回到那个地方上大师课。
再比如邓泰山参加肖赛的时候,整个莫斯科都买不到他那个size的西装,最后比赛穿的是童装,还穿了两层裤子以防裤子掉下来。
还有我老师读书的时候皮,偷开学校的巴士,被巴什基洛夫狂骂一小时,一开始是巴什基罗夫单方面骂他,后来变成两人对骂,等等等等。我就特别喜欢听我老师讲这些。
现在疫情期间我们没法回国,我老师还亲自做饭给我们吃,陪我玩塞尔达。他女儿,柯蒂斯的乐队首席,陪我玩分手厨房。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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